第二波疫情与俄罗斯当局的新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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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俄政论网站Riddle刊载了俄罗斯商业资讯（RBC）财经记者伊万·特卡乔夫（Ivan Tkachev）的文章。该文认为，面对第二波疫情的到来，俄罗斯当局正采取避免大规模限制性措施的新策略，以避免对经济的影响。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飧读者。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当局一直避免使用 "第二波疫情"的说法。但无论怎么称呼，可以看到的是，自初秋以来，俄罗斯新冠发病率已开始提高。从10月9日起，每天新报告的COVID-19病例数都在不断刷新纪录（之前的最高纪录是5月11日）。10月25日，每日新确诊病例数为17 347例，这一数字是一个多月前的3倍。10月21日，俄罗斯有317人死于COVID-19，创下历史最高日死亡人数记录。
可疑的数据
官方提供的俄罗斯的新冠死亡率仍然很低，为1.7%。相比之下，土耳其为2.6%，美国为2.8%，西班牙为3.8%，英国为7.1%，墨西哥为10.2%（数据来自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该大学数据库中俄罗斯的数据来自俄罗斯政府设立的新冠疫情应对总部。更详细和准确的数据由俄联邦国家统计局每月公布。这些数据显示，与新冠病毒相关的死亡率较高，达到4.6%（最近一次更新公布的是4月至8月的数据）。
对死亡数据的估计出现差异的原因在于，新冠疫情应对总部提供的数据只统计了主要死因被确定为新冠肺炎且无需再进行检查的病例。俄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则根据包括尸检在内的医学证据给出，滞后时间约为一个月。这一数字将新冠被确认为主要死因的病例和根据尸检确认新冠不是主要死因的病例进行了分别统计。这两类病例大约分别占60%和40%。显然，如果一个人有潜在的健康问题，医生可以将其中一种疾病确定为主要死亡原因。俄国家统计局4-8月的数据显示，在俄罗斯，新冠作为主要死因的死亡率为2.7%。RBC估计与新冠相关的死亡率（不考虑COVID-19是否为主要死因）为4.6%。
没有证据表明俄罗斯新冠死亡率的统计数字被直接篡改，也没有证据表明俄罗斯各地区可以根据政府当局的指示采取这种措施。但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俄罗斯有选举舞弊和统计操纵的历史，以达到总统"五月法令 "设定的目标，这曾被媒体广泛报道。同时，如果有这种滥用统计数字的情况，现在也没有春季那么明显。这可能是近期发病率和死亡率较4-5月高的部分原因。对俄罗斯统计数据滥用颇有研究的社会学家奥尔加·莫利亚伦科（Olga Molyarenko）上个月在名为“Project”的在线出版物的专栏中评论道："由于面临惩罚的威胁，或出于展示有效工作的愿望而少报或多报，在某种程度上是大多数（俄罗斯统计）指标的特点"。9月，俄罗斯医疗监管部门承认，"一些定点医院报告的死亡病例几乎100%是COVID-19死亡病例，而其他一些医院报告的新冠死亡病例几乎为零"。
当然，地区医生和官员必须有合理的统计造假动机。例如，他们可能担心国家当局会认为本地相对较高的发病率和死亡率证明当地疾病控制和预防措施以及对病人的治疗是低效的。或者他们可能会少报病例，这样就没有理由出台新的检疫限制措施，从而抑制经济活动，减少地区税收（特别是当政府当局提出应避免经济封锁时）。
1-9月，俄罗斯各地区的财政收入同比减少7%。由于医疗卫生和经济刺激措施的支出增加，支出增长了18%。一些地区还抱怨财政部不允许他们完全抵补损失。换句话说，存在着使用对抗疫情及其经济影响方面的资金的行政限制。在不能根据实际需要使用财政资金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展示新冠发病率的真实统计数据？本月，财政部可能已经承认了这个问题，并承诺放宽对俄罗斯各地区的财政限制。
当局正在努力避免再次封锁
自9月下旬以来，新冠感染率提高尚未带来像春季那样更严格的全国性行动限制。在第一波疫情期间，普京将采取措施防治冠状病毒的权力下放给俄罗斯各地区。此后，各地区一直在行使这些权力。据媒体报道，俄罗斯85个地区中，已有34个地区重新出台了限制措施。不过，这些多是有关老年人群体远程工作和自我隔离的措施。中央政府在考虑过后决定抽身于具体的应对措施，除非确诊病例数达到一个关节点。很难说克宫和政府严重的关节点具体是多少。
近日，几位政府高官一致认为，没有必要采取像4月和5月那样的严格限制措施，当时公司被关闭，公民被下达待在家里和自我隔离的命令。10月13日，俄联邦消费者权益保护和公益监督局负责人安娜·波波娃宣布，尚未考虑经济封锁。副总理塔季扬娜·戈利科娃10月14日表示，俄罗斯的疫情 "相对可控"，无需采取全国性限制措施。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前总理梅德韦杰夫表示，关闭边境不是对抗病毒的有效手段。同时，政府宣布将恢复与塞尔维亚、日本和古巴间的航线，此前前往土耳其、英国、瑞士等国的航班已经恢复。换句话说，当局是在向社会发出强烈的信号：春季实施的严厉限制措施即使不是错误，也不像以前认为的那样合理。
俄罗斯当局新的 "反新冠叙事 "可以归纳为：在第一波疫情中，我们已经积累了经验；医疗系统已经适应；即使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医疗能力"也是足够的。暂时性的发病高峰是可以预见的，部分原因是季节性的寒冷天气；公民需要遵守流行病学的要求，包括外出戴口罩和保持社会距离（如果不遵守，将采用罚款和其他强制措施）。这样的信息被传达给民众：情况已经得到控制；疫苗即将问世；公民自己有责任遵守防范新冠病毒的基本规则。
普京总统最近宣布第二种俄罗斯疫苗已被登记，涉及志愿者的试验正在进行。大规模疫苗接种可能在2021年开始。这很可能是自愿的。不过，考虑到国有媒体的宣传潜力，以及这种强加给国有企业和公共机构员工的举措往往具有 "自愿但强制 "的性质，我们可以期待该计划得到最广泛的报道。
新的莫斯科模式
莫斯科是抗疫政策的主要试验场。在俄罗斯新冠肺炎的确诊病例和登记死亡病例中，首都约占四分之一。10月初，据《生意人报》报道，莫斯科市政府正在考虑几种方案，其中包括最严厉的方案，即恢复4月至6月在首都实施的要求个人必须持有数字通行证才能在城市内活动的规定。莫斯科市长索比亚宁首先宣布恢复65岁以上老人强制自我隔离制度，并要求首都企业至少30%的员工远程办公。莫斯科的学生也获得了放两周的假期（而不是传统的一周）。许多人预计，学生们在假期结束后将不会回到学校，而是在网上进行教学。然而，索比亚宁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1-5年级的学生将在学校上课，而6-11年级的学生将进行至少两周的线上教学。
莫斯科正在证明，对抗疫情的方法正在变得更加灵活和有针对性：限制措施被用于保护最脆弱的群体（养老金领取者、慢性病患者），根据流行病学风险对不同人群进行区分（高中生更容易受到感染的风险，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呆在家里的原因），措施几乎在宣布后立即生效，但执行时间相对较短（必要时可以延长），并且可以迅速取消。在首都采用的模式可以在其他地区推广。此外，当局已经意识到，远程办公对效率的影响并不大。在莫斯科，根据当地政府部门提供的数据，多达43%的雇员受雇于能够在家工作的部门。
当局为何改变策略？
联邦中央不愿意再次使用严格的限制措施，而各地区又有选择地采取这种措施，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俄罗斯经济将无法在另一次封锁中存活。早在5月中旬，“Meduza”网站就写道，包括第一副总理别洛乌索夫个人在内的政府官员、国有企业负责人和有影响力的商界人士都在游说取消防疫限制，因为再让企业和民众承受两个月这样的负担，"（损失）将相当于国家的全部（年度）预算"。《生意人报》在10月初报道说，莫斯科当局正在努力避免 "在对抗新冠病毒的过程中破坏商业"。
鉴于夏季相对迅速地解除限制，俄罗斯经济的恶化程度远低于世界其他经济体。经济发展部估计，1-8月GDP同比下降3.6%。根据该部目前的预测，到今年年底GDP将下降3.9%，远比4月和5月的大多数预测乐观。根据谷歌的数据，俄罗斯的人口流动性高于发达国家和其他新兴经济体的平均水平。截至10月9日，杂货店和公共交通站及地铁站的流动性趋势几乎达到危机前的水平；工作场所的出勤率比基准线低17%。从这个意义上说，克里姆林宫和政府拥有一个安全缓冲，允许2020年出现更大的经济下滑，比如4.5%。
令人惊讶的是，经济发展部的秋季预测中没有包括第二波疫情。而这一预测是被用来制定下一年度联邦预算的。毫无疑问，政府已经准备了其他更悲观的方案供内部使用。官方预测似乎已经成为一种让公众放心的手段。与此同时，俄罗斯联邦审计院表示，第二波疫情“已经不幸来了”，并警告说，考虑到第二波疫情，2020年GDP降幅可能达到4.2%-4.8%。库德林近日表示，政府可能不得不在2021年初修改宏观预测和预算。
俄罗斯央行谨慎地承认，第二波疫情可能需要恢复一些限制措施，同时指出，这些限制不会像以前那样严格，因为 "医疗系统已经积累了经验"。央行认为，限制措施对经济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将比4-5月份温和得多”。
紧张的预算情况
预算草案是财政部利用经济发展部相当乐观的预测编制的。不过，财政部在编制预算时历来持保守态度。从2021年预算的参数来看，财政部承认第二波疫情的存在；明年的财政收入不会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支出则仍将高于前几年通常的水平。留给进一步调整预算的财政储备已经不多了。财政部对大部分预算项目进行了10%的削减。它撤销了2021年官员工资指数化的计划，并对国家军备计划进行了5%的削减。另一方面，财政部加大了对大企业和富裕公民的减税力度。经济刺激政策的总量可能达到GDP的3.4%——以国际标准来看，这一水平是适度的。事实上，自6月以来，当局没有推出新的反危机措施。他们只限于执行在第一波疫情中作出的决定。一些不需要额外资金的措施（如暂停破产）在10月被延长。
政府唯一能应对形势急剧恶化的有力资产是俄罗斯国家财富基金（NWF）。截至10月1日，它已积累了1170亿美元的流动储备（存放在俄罗斯中央银行账户上的资金）。然而，财政部严格遵守的政策是，NWF只能用于弥补石油和天然气收入的不足。10月将为此拨款约16亿美元。因此，这就排除了将NWF用于支付援助民众和企业的支出。如果石油维持在每桶40-45美元左右，财政部不得不从NWF中抽出资金来弥补油气收入的减少，那么将这一基金用做其他用途的可能性不大，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
为什么第二波疫情可能更严重？
俄罗斯人对疫情的态度可能会引起第二波更严重的后果。9月底，普京总统承认，俄罗斯人已经厌倦了限制。他说："人们厌倦了口罩、社交距离，尤其是隔离。很多人走动时都不戴口罩，几乎没有人戴防护手套。此外，高等经济学院9月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俄罗斯的“新冠病毒怀疑论”正在上升：43.4%的公民要么不相信病毒的存在，要么认为其危险性被夸大。这个群体的人主要以30-60岁的男性为代表，在疫苗出现后，他们不会去接种疫苗。当第二波疫情来临时，他们也不会自我隔离。如此高比例的新冠病毒怀疑者有损于抗疫措施纪律的遵守，而这增加了感染的可能性。
当局对国家医疗系统已做好充分准备，接纳所有新冠患者的保证也应谨慎对待。虽然莫斯科有可能部署临时医院应对不断增加的重症患者（尽管据媒体报道，莫斯科医院的情况每天都在变得更加困难），但一些地区已经面临治疗新冠患者的医生短缺问题（阿尔泰边疆区和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等）。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俄罗斯各地区的社会经济不平等，包括医疗专业人员的供应水平的差距。例如，根据2019年俄罗斯统计局的数据，这一指标从圣彼得堡每165名居民拥有一名医生（最好）到库尔干州每401名居民拥有一名医生（最差），而平均水平则是每269人拥有一名医生。
（编译：傅丹，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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